雪小禅
从我十八岁我老妈就告诉我,豆豆啊,你要记住了,盯住自己喜欢的男人,时刻准备嫁给她,不要等到象老妈这样三十才结婚什么都耽误了,你看我们同学现在都有抱孙子的了,你才这么点,总而言之一句话,女人早晚是要结婚的,晚结不如早结,结婚就完成了女人一生中最重要的一项事业,你上学打扮得漂亮学习各种技能,最后还不是想嫁人,再说,好男人不多,要先下手为强,懂了吗? 那是我刚考上大学的第一天老妈就这样教育了我,于是我的人生目标不再是出国啊读博士啊,而是简单明了到只想嫁人,大学里我谈了六个男友,最后都被我吓跑了,因为刚恋爱一个月我就说,毕业我们就结婚好吗?他们吓得看住我说,什么年代啊还想这么早结婚有病吧? 没有人跟我想结婚,他们还给我起了一个绰号就结婚狂,所以后来没有人再和我谈恋爱,他们怕我追着他们跟他们结婚。 我想了想,22岁结婚,嗯,是早了点。 但我老妈说,早什么早,我有个同学21就结婚了,现在人家孙子都打酱油了!况且早结婚还能早生孩子,体形变不了,你女儿跟你一样高了看着象姐妹,多自豪啊。我想了想也对,老妈有她的道理啊,于是我到新东方公司的第一天就把男人们全看了一遍,看看哪个适合和我结婚再动手,如果他想当王老五我岂不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但我看了一圈也没个中意的,他们或是明花有主,或是个个以为自己是一粒钻石呢,或者以一种颇为自豪的口气说,我要做单身贵族! 于是我开始陷入一种怪圈中,不停地相亲约会,不停地出入于各式各样的社交场所去撞大运,比如电视台上那些玫瑰之约之类的,我总是以最年轻的嘉宾出现,22岁的我总让人以为我是瞎胡闹,而来这里的人基本上是抱着结婚去的,长得还算美丽的我竟然是人气最差的,因为没人相信我会和他们结婚。 我感到悲哀,22岁想嫁人,不行吗? 谁比谁傻啊 来到新东方就听说有个叫倪明宣的人叫倪大炮,逮谁炸谁,反正是特别有意思的那种男人,我等了十几天才看到了他,因为我们是唯一有绰号的两个人。 倪大炮出现的时候我眼前一亮,他是我们主管,前些天出差去了昆明,他干净清爽的外形让我很有好感,虽然想嫁人,我也想嫁个好看点的,最起码养眼吧,否则我要活到一百岁看他八十八年岂不是要烦死?于是我笑嘻嘻地迎上去,倪主管你好,我是新来的豆豆。 听说你要嫁人?我听了一愣,往后倒退了一步,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他在昆明就知道这里有人想结婚? 我说是啊是啊,女人为的就是一张长期饭票,结了婚我就当当地主婆,在家美美容听听戏收收地租什么的算了,谁不想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 怪不得人家叫你结婚狂。他喃喃一句。 什么,我这绰号传得这样快?我气得牙快暴出来,但还是陪着笑说,人各有志,我真恨自己没生在日本,你看日本女人结了婚在家一呆,人生就算过去了。 倪大炮说你真神经,现在我怀疑你是不是有残疾这么想嫁人,比如你后背上有个大?或者腿上有个大子,我气得乱叫,这叫什么鬼话,我22岁想嫁人都以为我不正常,我要不35了还是女单身大概也以为我不正常啊,中国人怎么这样啊? 但倪大炮再也不和我叫豆豆,而是直接称呼我结婚狂,不幸的是我还属于他领导,去搞市场调查时我们天天混在一起,我说跟你这种人在一起,大好光阴全浪费了,因为他每天着个耳机听摇滚乐,扔给我一本杂志让我给他测测星座的幸运指数,我越来越烦他,结婚的目标渺茫得很,至今连个影子都没有,我的同学打电话来说,结婚狂,你结婚没有? 有一天我和倪大炮出去搞调查,烈日炎炎,我让他请吃冰淇淋,我吃了一支又一支,一边吃一边恨恨得想,如果嫁了人,我才不会在烈日下乱跑,我要在空调的屋子里一个人看村上春树,但现在,谁会怜香惜玉,我提着一兜子资料,一个楼一个楼和倪大炮乱转,问问谁来买我们的保险?这哪是人干的事情啊?你看看我们那些客户,个个生死由命的样子,谁买我们的保险? 我真想把那些调查资料全扔到垃圾箱去,但倪大炮说,结婚狂啊,你这种想当寄生虫的想法是没人敢娶你的,你总想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现在谁也不比谁傻,你以为就你想结婚然后找个人养着啊,如果有女人养着我,我也结婚! 我吓坏了,总以为自己多聪明,原来山外有山啊,24岁的倪大炮,原来也想当个地主什么的,看来,我妈说得对啊,人就是这么懒惰吧,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能嫁人就不再为一份薪水奔命了,都想着一劳永逸啊。 哎,我叹息了一声,很多事情也许事与愿违吧,倪大炮说,我要是总怀着好吃懒做的心思,到三十都嫁不出去。 我更吓坏了,我要成了老姑娘,那就更惨了,要不,从明天开始我变得勤快些?进门就和老妈学厨艺,到了单位就打水擦地,把所有资料整理一遍做个分析,做这些没有别的,只为自己有人看上早早嫁出去,说了半天,还是为了当地主婆。 但我业绩上升极快,倪大炮都不如我,他看了我一眼说,是不是有了爱情的动力啊?我说是是是,就是想有人爱人我,然后我嫁给他。 我看到他倒在沙发里,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越看越不如我 老妈给我打电话来让我晚上八点去“丝丝雨”咖啡厅去相亲,说那个男人有几百万资金,老妈说,他开着奔驰来的啊,我听着老妈的口气是那种嫌贫爱富的劲,我说老妈你怎么这样?我越来越不满意你了,老妈说,死丫头,还不是为了你好,你当了少奶奶,我们就每年可以去新马泰了。 瞧瞧我老妈多俗,人家小资全去欧洲,上什么新马泰啊,但老妈说这个人看了我的照片对我十分满意,特别说我有一部分长得象张曼玉。 我和老妈打电话的时候倪大炮就在身边,他倒了杯茶给我,结婚狂,你真要去相亲啊? 我反白了他一眼说,为什么不去?我快23岁了,我的目标是22岁这一年把自己嫁出去,23岁生个小孩子,等我四十岁,人家会说我女儿和我象姐妹花,况且他又有钱有车,凭什么不去相亲? 倪大炮说我真是不可救药了,等我真嫁了那不爱的人就会知道有多痛苦了?我笑嘻嘻地说,你没看见过好多人是先结婚后恋爱吗?我就准备那样,要是遇上个风花雪月的人,没准我们还百年之后象梁祝一样化成大蝴蝶呢。 倪大炮说,玄。 我很烦他,他总是破坏我的情绪,总之,我是要去相亲的,不管怎么样,好歹是一大款啊。 我提前一个小时下班,然后几乎把所有的化妆品全堆在了脸上,把衣服试了一遍,最后还是全洗了去,穿了一条牛仔裤,我就这样,爱看得上看不上,还真以为我嫁不出去了! 当我出现在吴老板面前时我还是吓了一跳,因为我以为他会年过三十,或者又矮又胖,反正老板在我心中都是那种形象,没想到他长的居然象一点陆毅,再加上一米七八的身高,我差点心花怒放了。 我很后悔把擦了三层的粉全洗了去,又后悔穿了一条洗得发白的破牛仔裤来,一点也不淑女,这个样子,他看得上? 没想到他点头,豆豆,你还象个大学生嘛,哪里象二十五的? 二十五?谁说我二十五?你还三十五呢! 你老妈啊,你老妈说你二十五了,正好要嫁人的年龄。我的妈呀,为了把我嫁出去,不惜把我向大了说,现在女人装嫩还来不及,谁还敢把自己往大了说? 错了,先生,她哪里是25,她都28了,而且她还上班爱吃瓜子,还爱上网找男生聊天骗钱骗色,而且她的被窝整天不叠,你要找她当老婆,简直是大错特错了。我抬起头,看到倪大炮举着一杯啤酒站在我和吴老板中间。 我气得快吐血了,而吴老板站起来说,对不起,小姐,我想我们之间不太合适,因为我二十六岁了,想找一个二十二三岁的女孩子,我喜欢这个年龄段的女孩子。 我嚷着我就是啊我就是啊,然后追了出去,但人家吴老板已经绝尘而去,我回去就揪住了倪大炮的脖子,小子,我和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凭什么害我?你害我嫁不出去有什么好处? 而倪大炮给我的回答是:豆豆啊,我这是在拯救你啊,你看看那个吴老板,一身铜臭气,二十六了还想找二十二三的,我是越看他越不如我,所以才来你。 原来这小子早就来了,埋伏在酒巴深处,等我和吴老板正要眉来眼去的时候就跳了出来。 要不,你嫁给我算了? 还有三个月我就23 岁了,别说有人求婚,现在连相亲都没有了,妈说,看来你也得做老姑娘了,也许真要等到30岁才能结婚喽。 我对结婚这件事基本不抱什么希望了,每天和倪大炮这个小子跑市场,一起吃东四的小吃,一起去看话剧,一起去深圳出差,他替我打点一切东西,从纸巾到女人用的小物件,谁让他害我嫁不出去,还说人家越看越不如他?我们在一起死缠烂打,熟悉得如同自己的左手与右手,但我们业绩越来越好,季度末的时候,我们每人拿了三万块钱的红包,那时离我生日还有十天,倪大炮把我叫到我们一起吃臭豆腐干子的王府井小吃一条街说,结婚狂,你如果想嫁人的话,我能让你实现这个愿望,我大喜过旺,你有目标了?我嫁给谁? 他替我串了一串臭豆腐干子说,不如,你嫁给我算了。你看我们这几万块钱,吃臭豆腐干子能吃上几年呢?我能把你喂得白白胖胖的? 这算什么?求婚?我们一人举着两串臭豆腐干子,然后说着终身大事,想想倪大炮对我真的不错,如果他不爱我,何苦去跟吴老板掏乱?我吃了一口臭豆腐干子说,就这么着吧,嫁就嫁吧,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在出嫁的前一天,豆豆给我规定了约法三章,一是嫁了他以后还要跟他一起来上班,休想在家做地主婆。二是等我们在北京有了房子再要孩子。三是每天要把被子叠起来,周六周日除外。我叹了一口气,嫁人有什么用啊,折腾了半天,还被人套住了。 但已经晚了,明天,我就要成为倪大炮的新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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