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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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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楠
“食在广州”，这句话今天听来不是褒语，倒有点像调侃。
羊城之于美食，原本就像香水在巴黎、皮鞋在意大利一样。粤语有说：“生在苏州（天下美女出苏州），住在杭州（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死在柳州（古时柳州造上等棺木），食在广州。”作为“西关小男”，在下一向对这后一句话觉得“与有荣焉”，只是今天听来就如兜里只有十来大元，却被人满街地喊“老板”似的难堪。
粤式早茶，因毛泽东的一句诗“饮茶粤海未能忘”而名声大噪。确实，过去的“饮早茶”实为珠三角之一绝，在八角亭里倚满洲格子窗坐下，四周是鸟鸣蝉聒，普洱、乌龙、菊花、香片式式俱备，更兼粤式点心之精美和咸甜相长的特点，既有美食果腹，更可品山泉之清，所花无几而尽得粤菜之味韵。此为大江南北独一无二的饮食方式，不管是西式酒廊、只饮不食的茶室或五星级店堂里有三角钢琴的啡厅，都难与其匹。这中间不仅是吃，还蕴含着文化，那是一种古风盎然，如鱼于水的人生体验。
我也曾是个早茶拥趸，但在９０年代初便已“茶盆洗手”，从此极少涉足矣。原因浅显：日渐式微。试问现今除了三二间五星级酒店里的早茶尚能勉强一试外，其余大部分林林总总的“饮茶”几乎都是受罪的处所。第一是点心出品差。那韧而薄的布拉肠粉、外脆里嫩的竽角、皮韧馅鲜的娥姐粉果你能在哪里品尝到？茶叶更糟，几块钱一斤的货色真可称之谓“乌龙”，泡出来的茶水洗筷子都嫌脏。
茶且如此，正菜又好得到哪里去。过去我最喜欢上“惠如”饮茶吃饭，除了就近之外，其驰名的菜肴如浦鱼干蒸烧卖、百花鲜竹盒令人过口不忘，可惜惠如楼一早就夭折了，搬至三元里亦回春乏术，一代名菜竟成绝响。老字号纷纷前赴后继地寿终，正派粤菜恐怕要从此与“食在广州”一同消失？有人会说不是有创新的吗？可惜我孤陋寡闻，对此不敢苟同。譬如新广从一条路，饮食业挺是红火，但说那是正宗粤菜的话，简直是贬低了我等的智慧。将排骨凉瓜改炒为蒸、芥辣由黄而青不能不说是下了点心思，但与传统大菜相较于我眼底正如摆在四大名著前的卡通书一样。
现在上店子我较多选择的是“外来的和尚”，不管他是花和尚、狗肉和尚，会念经的就是好和尚。川菜早已在羊城站稳了脚跟，湘菜亦是另有一番滋味。更妙的是日本刺身，不仅是三文鱼还有啤酒养大的牛肉，那才是真正的自然之味；还有泰国菜的辣中浓香，窃以为那才是伺候海鲜的正途。
吃要讲究环境，目前较好的是湘菜馆，不论是在天河还是淘金坑，小小的一片店面，装饰极见心思，乡土之中掺了一些白领情调；东北菜确实是粗粝，不太让南方人受落，但那浓浓的黑土地风情加上“傻大姐”们的花衣裳，倒也不失为一种食文化。粤菜么？除了几大园林坐拥前人遗产外，乏善可陈。要么局促，要么过于西化，酸枝椅子配着真皮沙发，头上是罗马柱子，失了本来面目。最糟的是许多小小店堂还供着神龛，烟雾缭绕，菜香也就走了样。
明天我们食在哪里？这是粤人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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