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饮食的“意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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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
“夫礼之初,始诸饮食。”(《礼记·礼运》)这句话,在许多谈饮食文化的书中,都会引用。的确,一个民族的文化,包含民居、服饰、饮食、礼仪等等基本元素,每个元素都有着不同的意义,互相渗透、互相延伸、互相作用,从而构成一个极其复杂的立体网络。
广东人对饮食的重视,天下闻名。明代《百夷传》说,广州人“鳅、鳝、蛇、鼠、蜻蜓、蝮、蛟、蝉、蝗、蚁、蛙、土蜂之类以为食,鱼肉等汁暨米汤信宿而生蛆者以为饮。”虽然不乏夸张之词,但这种饮食习俗的文化意义,却大有可圈可点的余地。
以我观察,广东人对饮食的要求,不外乎以这三方面为主:一是好吃(色香味俱全);二是营养(包括调理水土);三是寓意吉祥。其实四海之内莫不如此,只是各地的口味、水土和食物的资源不同而已。
饮食讲究寓意,即所谓“意头”,乃利用汉语的谐音、隐喻、象征等等,表达一种吉祥的意义,如红枣、花生、桂元、莲子代表“早生贵子”,外国人未必能领会其精妙之处。其实,缺乏“脑筋急转弯”训练的中国人,恐亦未必尽能领会。比方说,过年摆一条鲮鱼在米缸里,许多人都知道是取“年年有余”之意,但祭祖的菜式为什么只能六样、八样,而不能五样,就不一定人人皆知了。原来“五”与“忤”谐音,在祖宗面前,当然不能有“忤逆子”的出现了。
通常逢年过节的饮食,特别讲究此类“意头”。
在我认识的北方人中,提起广东人吃田螺的方法,大都不敢恭维。虽然江南地区也有不少地方吃田螺,但他们是砸开螺壳,把肉取出洗净,再作烹调,像广东人这样用唇舌吸吮,嘬肉而食的,确属罕见。于是,众多的饮食文化研究者,对此便兴趣盎然。
我见过一种典型的学院派意见,认为这是弗洛伊德所提出的“婴儿期口腔快感”的遗迹,并从广东与北方婴儿断奶方式的异同,推断出广东人喜嘬田螺,是“成年人除接吻外获得口部快感的唯一形式”,甚至与“性生活中的口部快感”挂上钩,听起来虽然新颖,但推敲之下,未免有穿凿附会之感。
田螺从前是广东人过中秋的必备食品。我更倾向于接受民俗派的解释,即嘬食田螺,只不过是寓求子之意。因为田螺多子,现在的食客就讨厌它多子,吃起来满嘴砂砾,但以前这可是一个好意头。如果砸开螺壳,洗净再炒,其寓意就荡然无存了。中秋节另一种必不可少的食品是芋仔,其实也是取其芋头环抱着一群芋仔的形象,寓多生男孩的意思。
据某些研究者说,在民间习俗中,田螺代表男性,蚬代表女性。我想大概是从生殖器官的形似而定的吧。那么,在中秋节嘬食田螺的习俗中,究竟有没有男女之别?有没有规定哪种性别该吃哪种食物?我没有认真考证过,但按照一般规律,既然有这种寓意,就必定会有相关的禁忌。
《礼记·礼运》中记载古代拜神的仪式:“其燔黍捭豚,污尊而抔饮,蒉桴而土鼓,犹若可以致其敬于鬼神。”“燔黍捭豚”的意思是把黍米烧熟,把小猪烤熟。由此可见,早在上古时代,人们在开始用烧猪作为拜神的祭品。此俗延续至今,虽然谁都知道清明拜山要用大红烧猪,但问起原因,恐怕就没几人说得上来了。答案是:取“红皮旺壮(葬),福荫后人”之意,是不是很吉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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