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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雨,坐在朋友家窗前听了一回免费音乐。最初听到《社员都是向阳花》,接着就是《英雄儿女》和《北京的金山上》几首老歌,首首相衔,毫不间断,令人顿感亲切。从楼上望下去,那烟雨蒙蒙中片片湿漉漉的平房顶旧情绵延,瞬间,我特别想知道那雨中兴致来自哪个屋檐下。 朋友哗地一声把窗拉上,一脸歉意地说,“不好意思,这哀乐一放,又得三五天时间。” “哀乐?”朋友说楼下的音乐是哀乐,这让我一时有些惶然。 “你听!”朋友眉头紧蹙地说。 果然,隔着玻璃传进来的是那种在花圈、挽联中低徊的哀乐,不过,此时却声声悲恸,响亮异常。 早听说城郊办丧事放哀乐守灵的事,看来今天真让我给碰上了。据说办丧事时用大喇叭放哀乐是白事新办,为的是移风易俗,破除封建迷信,现在谁家死了人,再不用请和尚道士做道场念经超度,大喇叭一响就等于向邻邻居居打招呼了,亲朋好友都会来为死去的人守灵。有关守灵这回事儿,我是从一本论述死亡的书里读到的。从17世纪的爱尔兰到中国,都有对死者守灵的习惯。书中说守灵的真正目的,为得是检验一个人是否真的死亡。守灵时间或3天或5天不等,有的地方对死者的守灵时间最长可达到七七四十九天。 “我这神经一天下来就乱了。”朋友向我讲述了刚搬来时关门关窗在家听哀乐的事。他说,悲伤的音乐或许能减轻人的悲伤,缓解压力,让人们负面的情绪宣泄出来,可那时对死者亲友和邻里而言,对他这样毫不相干的人来说,只能让耳朵遭罪,把耐性逼到极限。 我同意他的话,因为此时窗外的哀乐突然变得声声悲切,欲崩欲绝,好像一群披头散发的女人在呼天喊地,声声号啕带血。 “有一次,外面哀乐不止,脑袋胀的像要炸开一样,最后,外面唱我在屋里唱,人整个失了态。弄得女儿一脸恐怖地看着我,一连声地喊爸。那会儿我不唱不行,真的,那会儿我才知道啥叫音乐的力量。” 不止过了多久,窗外哀乐依旧。我抱歉地站起来,打算告辞了。我歉意地看着朋友,尽量用轻松的口气说,非常荣幸有这样的机会来理解音乐,而且是免费音乐。其实,无论朋友和我都明白,窗外不绝于耳的是哀乐,不是市中心广场那用镭射音响演绎的能满足人们深层次需要的古典音乐,不同于我住的小区会馆前音乐喷泉所释放的华丽和时尚。 当纽约市政厅举办免费古典音乐会,曼哈顿的音乐重心转移到住宅区的时候,当FM频道,拥有数百万听众的今天,朋友窗外放纵的哀丝豪竹尽管看似能穿越生命的黑暗和痛楚,表达“其人虽已殁,千载有余情”之绝唱,但更多的人已把它作为陋习来批评,婚丧嫁娶一家喇叭全镇听不仅仅给人们造成听觉污染,更有悖于现代文明。 明天,一定雨过又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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