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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故乡  发布日期: 2003年6月26日
死,其实只是另一种存在
非墨


    人死如灯灭。
    生老病死,本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像医院的医生,司空见惯了,往往面对佛家所指的人生四大苦,显得异常平静。

    但没想到,老张就这样死了。不过这段时间,正是“非典”疫情在北京横行肆虐的时候。“五一”期间本想乘别人都躲在家中避“非典”之时机,跑到新疆去游逛一圈。但后来只有作罢,原因很简单,外地人把北京人多视同“非典”疑似,传言“拘禁”的多。事实也许并非像传言那么惊恐,但很多人都被迫取消了行程。所以我一直囿于北京一隅,不敢乱走,动弹不得,心情比较郁闷和压抑,百事不作,心灰意冷,人也变得慵懒起来,熟悉的网站也少去。那日,偶尔点击贵州E友社区网白蚁书巢论坛,见一篇帖子固顶在前面,点击率很高,打开看看,却是该网站的老张得了癌症的消息。好象没过多久就去逝了,没能拖更长的日子。我心里难免还是有些恻恻和凄凄。

    2001年初我离开湘西怀化,调到贵阳市工作,有点着迷于网络。通过QQ邂逅一个叫candyworm的网友,一个贵阳小女人,很可爱,但有些忧郁,是她教我学会玩BBS的。玩得有些意思,后来就跑到贵州E友网来玩。这个网站网址是http://www.gycity.com/,直说应该叫“贵阳城市网”。这地方很热闹,鱼龙混杂,装君子装痞子的各类人物都有,在贵阳这座城市里特别有名,自成体系,网友之间还经常搞聚会,人气很旺。

    在社区混得有点名气了,就会有人邀请你参加聚会。聚会时似乎是约定俗成的规矩,都用社区的名字相互称呼,很少打听对方的真姓大名。一切开销都采取AA制,谁也不欠谁的,谁也不吃亏。有一次聚会,我初来乍道,对社区和社区里的人并不熟悉,不记得是谈什么话题,谈着谈着不知道什么原因扯到老张这个人,说这个人如何如何了得。我满是好奇,因为实在不认识,就斗胆问了一句:“老张是谁?”
    人一发问,上帝也会大笑。这一问的结果比较惨,大家一下子都安静下来,停下正在谈论的话题,用异样的眼光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相视而笑。老半天,有好心人才回了一句:“连网站的后台老板都不知道,你还在这混什么混?!”

    当时,我嘴上不说,心里倒有些不服气。知不知网站老板有什么关系,BBS可不是哪个人的私有财产,却实实在在是人民大众的。如果没有广大网友的支持,网站论坛是无法生存和发展的。物与类聚,人以群分,在同一个论坛长期聚集的往往会具有较乎相近的价值取向和价值评价的一群人,而这群人又会通过网络相互影响,形成一个松散的集体或组织结构。而网站老板,在其中主要是提供硬件支持而已。
    但那句话对我的冲击很大。对于老张这个人,我未见其人,而先闻其名,如雷贯耳。但主观上并不认同,甚至有些排斥和抵触,没有想见这个人的内心冲动。只是暗地里猜想,都叫他“老张”,这人是不是一个老头?反正比较纳闷,生意人怎么会投资搞网站这种赔本赚吆喝买卖?是不是也在做一个天大的网络发财梦。

    有的人你一辈子也见不着,但有些人你却是迟早要见的。后来,社区ID叫“老秋”的网友想做点好事,个人出钱准备由贵州人民出版社结集出版一本贵州省第一本网络文学的书籍,名字好象叫《美好年华》。由于牵扯的写手太多,而且许多写手用的都非真名,存在版权等问题要解决。我写的《葡萄女孩》初选时被选中,所以老秋发函给我,邀请我参加周末在贵阳一家叫“红楼”的茶馆聚会,讨论相关事宜。很多经常在该网站出没的写手都去了,其中还有一位叫“戒”的女网友从遵义特地赶过来,参加完会议后又匆匆赶回去。“戒”长得高,身材很好。在网站留的照片是长发,来时不知何故却剪成了短发。她是怀着一个比较纯净的文学梦来的。当时很让我吃惊和感动,为这种热情和投入而感到一丝隐隐的不安。

    老张也来了。他理的是短平头,人很精神,目光锐利,身体看上去也很硬朗,雄资英发,看不出有半点有病的征兆。他与那些网友似乎都很熟,谁都跟他打招呼,他跟谁都抱笑脸,特别是长得比较漂亮的MM。当时,大家围了好大一圈,好象出了“你到论坛来干什么?目的是什么?”这样一个问题讨论,每个人挨个发言,每个人所说的都不一样。这种形式多少让我有点不太习惯,脑子里幻化出生活中某种雷同的定式。我喜欢听人说话,自己话少。这种模式有点像某种组织,而“老张”有点像电影中黑社会老大。
    我没跟“老张”说过一句话,然后聚会就散了。老张看上去很年轻,没有想像那么老态。年轻有为也让我暗暗吃惊,心底里也有点自愧不如。但也没有成为朋友的奢望。那本《美好年华》后来炒作得比较热闹,最后出没出版,我似乎没得到下文。

    至此后,我便再也没见过他,与他也没联系过。后来又因工作,离开了贵阳,人也就更远了,见面的机会渺茫。但也没想到就此会永别。张中行喜欢说,死人活在活人心中。其实,我想,人是所有社会性的总和的定义是正确的话,活人难道不也是活在活人心目中的吗。当认识他的人,记着他的人都一一从这世上逝去时,这个人作为人的概念也就彻底灰飞烟灭了,不留一丝痕迹,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说句老实话,我对于“老张”的死,并不感到有什么特别的悲哀。一方面,我虽然认识他,他却不认识我。我认识他,却也只见过一面,算不得什么熟人。没有像社区的一些朋友跟他有过很深的交情。我和他既没喝过酒吃过饭,也没有一起泡吧,认真讨论过人生的问题。喝了酒,就是酒友,吃过饭,就是饭朋。君子之交淡如水,这是我崇尚的一种社交风格。

    另一方面,他的去逝,还算不得特别突然。社区网上有人事先发布消息,说他得了癌症,又确诊为晚期。让大家看着他慢慢的死去,也是另一种残酷吧。这年头得了癌症,又到了晚期,无疑是判了死刑。虽是如此,当时还是让我大吃了一惊,脑海里马上闪现见他时风华正茂的样子,怎么可能呢?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富。愚人节早过了,不像是有人在网上恶作剧,开玩笑。
    虽然从年龄上算,他死得比较年轻,三十来岁,正当壮年。却也够不上“夭折”的条件,归不到“恶死”之列。虽然在我来说,因为一点点社区的原因,心目里还是存有他的一点位置。但我还是想,即使他现在还活着,也不会记得起我,所以心里也并不特别的悲哀。当然,也有我自己的原因,对于社区我一直把自己定位在“边缘人”的位置上面,与世无争。这种状态没什么好处,只是比较闲逸,比较自由。有心情时,也可以闹闹,无兴致时,也就淡出。文章写出来,有人看时也高兴,无人看时也无所谓。

    我是直到他死后,才知道他的名字叫张忠的。这个名字没有什么特别的,很好记,是个不容易让人忘记的名字,可也不容易让人刻骨地记住。直到他于2003年5月24日3时48分病逝之后,我才知道他生于1968年12月24日,比我略大,是同代人。而据说他是个事业有为的人,1986年他毕业于凯里一中,就读于贵州工业大学,推算去,应该是地道的贵州人。黔东南州的首府凯里市是个好地方,城市不大,街道不多,我在那儿待过一年,不知什么原因,特别地喜欢凯里大阁山顶上那座寂寞的阁楼。1998年6月8日他创立了贵州恒鑫科技公司,任董事长、总经理,据说家藏万贯,不知道是真是假。说生意人不赚钱那一定是假的,但把做生意作为一项事业来奋斗的人不多,也一定不简单。2000年8月8日他创办贵州E友社区,目前注册会员已达23万多人,成为贵州最大的虚拟交友社区,可社区的人,和我一样,很多并不知晓其人其事。2001年他出任贵州省政府网站规划组组长,这是多大的官,却我是所不知道的。

    死,是最容易刺激人心底里那点沉睡的哲学细胞的。对于死,庄子的很多论述很有趣,有时候无事时,我就翻出来偶尔读读,可以静心。《庄子.天下疏》中说:“生者以死为死,死者以生为死。”《庄子.外篇.天地第十二》中说:“万物一府,死生同状。”庄子的妻子死了,他却鼓盆而歌,这需要多大的魄力和胆识呀。敢这么做的,不是疯子,就一定是能洞察一切世事具有大智慧的神人。此外,不记得是《庄子》还是《列子》里有一则寓言,大概意思是说,楚女准备出嫁到齐国,因为不知道齐国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将来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所以整日里哭哭啼啼的,闹着不肯出嫁。结果后来嫁出去了,后悔并且嘲笑自己当初怎么会有不肯出嫁的想法和念头。出嫁后的楚女乐不思蜀,三年不归,不想回娘家。这个故事并没完,寓言的作者是想说明一道理,生如同楚女出嫁前的状态,死犹如出嫁后的状态,生的时候我们并不知道死的时候究竟是个什么样子,只是以“生”来评价“死”,认定“死”一定不好,可谁知道呢?死去了的人又不像嫁出去的人能够回来告诉我们死究竟是什么。

    死,其实只是另一种存在,只不过是一种不为我们所知的存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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