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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故乡  发布日期: 2003年1月23日
盲母:脑瘫女儿,最疼的你是我最深的爱
朝阳不胜火

    盲母:脑瘫女儿,最疼的你是我最深的爱 
    在北京市西城区地安门的一条窄窄的胡同里,住着一对特殊的母女,妈妈毕红双目失明,女儿秋秋是个脑瘫患者。就是这样一个看不到光亮的母亲,在把母爱全身心地倾注给女儿的同时还不忘给更多的人带去光明…… 


    女儿的疼痛蜇杀着妈妈的心。 
    1991年2月,毕红在饱尝了第一次婚姻失败的苦果后,与北京某工厂的一位普通工人再次步入了婚姻殿堂。 
    两人都经历过坎坷的命运,她们深知拥有一个温暖的家庭是多么的重要。因此他们倍加精心的呵护着这个来之不易的幸福之巢。然而,不幸却在他们怀着满腔喜悦迎接女儿诞生的同时偷偷降临了,来得是那么悄无声息…… 
    1992年8月,毕红的女儿秋秋来到了这个世上,秋秋的到来给她那和谐温暖的家庭增添了无限的欢乐。然而这份欢乐只延续了一年,秋秋满一岁时毕红就发现她与其他同龄的孩子不大一样,反应迟钝,双脚无法站稳,只会脚尖着地。当时以为孩子只是太小,大一点就会好的,深爱着女儿的母亲还开玩笑说,我家女儿将来肯定是个跳芭蕾的苗子。谁知有一天,秋秋突发癫痫,吓得毕红手忙脚乱,赶紧带她去了医院。医院的一张无情的诊断书摆在了她的眼前——秋秋患有脑瘫。而且医生还告诉她秋秋活不了多久。这一消息无疑是晴天霹雳,仿佛天快塌下来似的压得毕红喘不过气来。多少个夜晚她辗转反侧,每当耳边回荡起医生让她放弃秋秋的那些话,她不禁泪水涟涟,“秋秋!我的秋秋,你是妈妈身上的肉啊,妈妈怎么搁舍的下你!” 
    从此,毕红便带着秋秋踏上了求医之路,她几乎把北京的大小医院都跑遍了,一有机会就向著名的医学专家询问治疗女儿病情的方法。秋秋有了第一次癫痫,便一发不可收拾,而后经常发作,发起作来浑身僵硬,片刻就昏死过去了。每当这时毕红就疯了似的抱着秋秋往医院跑,跑到医院她又像没头的苍蝇到处找医生:“医生快救救我的女儿,快救救我的女儿呀!”医生在一个母亲揪心地叫喊声中一次次将秋秋从死神的手里抢了回来。刚醒来的秋秋连喝奶的意识都没有,毕红就找来一根吸管,自己先将奶汁儿吸进管里,然后再一滴一滴地喂给女儿…… 
    再苦再累她都不怕,令她不能忍受的是医生在给秋秋打针时,秋秋四脚乱蹬,挣扎着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每一声都紧紧地蛰杀着她的心。此时此刻她多么希望她这个当妈的能够代替秋秋来疼痛,哪怕只是暂时缓解一下也是好的。 
    毕红日日夜夜为秋秋担忧,时常会不自觉地流泪。有一天,她抱着秋秋从医院出来,感觉特别累,刚想坐下休息一会儿,忽然眼前一片红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医生告诉她是眼底出血,得赶紧治疗。住院期间医生警告她不能流泪,她也尽力克制着泪水,然而她为秋秋的病情担忧,也为自己的病情担忧,更担心的是万一她的眼睛真的失明了,那秋秋该怎么办?不敢想象迎接秋秋的未来将会是什么样子?每当这时她的泪水便不由自主的往下流,止也止不住。现实就是现实,不会因为毕红的担心而改变,她的眼睛失明了,她想看女儿一眼的权力都被病魔剥夺了。 

    两个人苦不如一个人苦 
    1995年11月9日,毕红与丈夫离婚了。她说,丈夫是好丈夫,离婚是她提出来的,她觉得两个人苦不如一个人苦。丈夫是个健康的人,可以再组织一个健康的家庭,生一个健康的孩子,不能因为她们母女拖累了他的后半生。那天,晚饭后,丈夫刚要收拾碗筷,毕红便摸索着让丈夫坐下,心平气和地说:“咱们离婚吧,我已经考虑清楚了,家里的东西随便你拿,秋秋归我。”听到这些,丈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坚决反对,他说他不愿离开毕红母女。然而他越是这样,毕红就越觉得内疚:毕红一直认为生出秋秋这样的孩子是她的错。她说:“孩子是我生的我会承担起照顾秋秋的责任,没必要扯着你跟我一起受苦,只要将来秋秋会叫爸爸了,你不要嫌弃有她这样一个女儿就行了。”丈夫没有劝说住毕红,他知道毕红是个自尊心极强的女人,于是他们离婚了。走出街道办事处的大门,丈夫紧紧地握了握毕红的手,然后吻了吻毕红怀里的小秋秋。毕红深深地感觉到丈夫那沉重的呼吸声,她知道他的内心也是非常难过的,因此丈夫转身走的时候毕红没出一声,只是对着他远去的方向站立许久。毕红说她虽然眼睛看不见了,但她会用一颗赤诚的心默默的为他祝福,祝他早日有个好的归宿……离婚后毕红一直没有把她和前夫的结婚照从墙上栽下来,她说万一秋秋哪一天会说话了问起她爸爸在哪,她就可以告诉她照片里的就是爸爸,她不希望秋秋感觉到这个家的凄凉。后来她得知前夫已经找到好的归宿,毕红衷心的为他们高兴 ,她把照片从墙上栽了下来,她说怕前夫的媳妇知道了会影响他们的生活。 
    三口之家忽然变成了两口之家,一个失明,一个脑瘫。真正生活起来,毕红才真切感觉到自己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精明能干,样样行的女人了。她拿起菜刀切菜时,一不小心就会切到手,不然就是不知道肉切得多大,等吃到嘴里的时候才知道,大得无法下咽。秋秋又不喜欢吃馒头、包子等方便食品,只爱吃米饭。每顿饭都是毕红先吃到嘴里嚼碎了,再摸索着送到秋秋的嘴里,有时着急了她就会嘴对嘴的喂秋秋。毕红说只有这样秋秋才不会挨饿。在这个家里毕红从来不敢生病,因为她一生病就意味着两个人生病。就这样秋秋时常吃着毕红做的夹生饭、煳焦饭竟然活了下来。 
    妈妈爱我我爱女儿 
    1996春。定居在香港的妈妈来了,在英国当记者的妹妹也来了。她们的到来将毕红逼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夜已阑珊 ,毕红家的灯还没有熄,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妈妈严肃地问毕红:“小红你到底跟不跟我走,这么多天了就等你一句话,我还是那个意思,给秋秋找户人家,一个月给她个几百块钱不就得了,你跟我去香港怎么说也比在这过的好呀,妈妈也不在乎你花的那点钱。你要实在不愿跟我走,跟你妹妹去英国也行呀,英国的盲人电脑和打字机已经很先进了,到那边深造几年,回来后自己也干一番事业,不是也挺好的吗,何必让这么一个孩子缠住你的后半生呢!”妈妈一口气说完了要说的话,妹妹也在一旁劝毕红跟她去英国。从妈妈和妹妹来的那天起毕红的心就没有平静过,一会儿是母亲,一会儿是妹妹,一会儿又是秋秋,亲情无时无刻不在拉扯着她的心。她很清楚,不论是跟着妈妈到香港,还是跟着妹妹去英国,迎接她的都将是美好的未来,说不定还能把眼睛治好。然而,妈妈让她将秋秋整托出去。秋秋一个不会说话,不会走路,什么都不会甚至连大小便都失禁的孩子,毕红怎么能放心地将她交给别人。回想起开始一个人照顾秋秋时,毕红说,邻居们经常管秋秋叫“黄孩”因为她常常将大便弄得全身都是,她只得闻到衣服哪里臭就从哪里下手洗。而现在秋秋的每一个触动她的小动作,她都知道秋秋要干什么,是渴了,还是饿了。毕红还说她不照顾秋秋就没有人能照顾好秋秋了。几日来对于妈妈谈及的这个话题毕红一直回避着,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答复,因为她知道妈妈和妹妹全是为了她好,她们是希望自己能过上更幸福的生活,但是她实在舍不下她这个女儿呀。于是毕红向妈妈与妹妹坦白了她的想法。 
    妈妈和妹妹是流着泪走的。把她们送到门口,毕红的心都碎了,她想说妈妈呀,女儿知道您是为了我好,您是爱女儿的,但是我也爱自己的女儿呀,不论她是什么样的她都是我的女儿!这些话她终究没有说出来,因为她相信任何一个母亲都会理解一个做母亲对孩子的那份爱。听着亲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毕红再也控制不住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仿佛有一肚子的委屈都在此时释放出来了。她这么一哭吵醒了熟睡的秋秋,吓得秋秋也“哇哇”大哭,毕红赶紧摸索着往屋里跑,差点摔倒,她来到床边一把抱起秋秋,泪流满面的对秋秋说:“女儿放心,妈妈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爱在呼唤中延展 
    决定留下来照顾秋秋后,毕红便为秋秋制定了一套教育方案。毕红说秋秋一听到藏天朔的歌,就会兴奋地手舞足蹈,所以她每天都会按时给秋秋放一段藏天朔的歌曲。她希望秋秋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她希望有一天奇迹可以出现:秋秋可以背上书包,和同龄的孩子一起上学去,而且她还相信,人是可以创造奇迹的。于是每天早上八点钟,毕红准时叫秋秋起床,教她说话,她教秋秋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妈妈”,毕红是多么希望秋秋能叫她一声妈妈,哪怕就一声也好,于是她一遍又一遍地教。然而奇迹根本不像她想象的那么容易创造,秋秋根本就不理睬她,或许她根本就听不见毕红说话,但是毕红仍每天坚持教她半小时,无论是感冒、头痛还是刮风下雨,她从没间断过,她觉得秋秋学不会说话就是她教的还不够,她相信秋秋终有一天会叫她一声妈妈的。 
    这是一位母亲对孩子的爱,然而毕红将这份爱延展到了更多需要关爱的人身上。 
    1998年毕红从单位办了病退手续后,每月有230元的生活费,秋秋有50 元。那年春节,单位领导给她们娘俩送来了500块钱,毕红流下了感动的泪,她觉得社会没有遗忘她们,领导们给她和秋秋送来的不只是500块钱,还有她们最需要的温暖与希望。一想到这,毕红便觉得她和秋秋是幸运的。拿到钱后她打算给秋秋买几件衣服。那天早晨她一边给秋秋穿衣服一边习惯地教她喊“妈妈”,教过了多少遍她记不清了。忽然秋秋的嘴里吐出了含糊不清的“妈——妈”两个字,虽然很不清楚,但她听见了,因为这是秋秋第一次开口说话。她抱起秋秋,亲吻着,此时的她兴奋极了,她觉得秋秋没有让她失望,没有白费她的一片苦心。当她听到电视里正播放张北发生地震,那些受灾的人们都无家可归了,她觉得她和秋秋在国家的关爱下,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而社会上比她们更需要帮助的人还有很多。于是她以秋秋的名义将那500块钱捐给了灾区人们。同年,东北地区洪水泛滥,受灾情况严重,她又把妈妈留给她的200块钱捐了出去。她希望每个人都能伸出援助之手,她说:“这叫众人拾柴火焰高。” 
    每当看着邻居家的孩子去上学,毕红都会有一种羡慕的感觉,她心里很清楚,无论她怎么教,女儿到课堂里读书恐怕是她永远都实现不了的梦想。她说:我也想再上学,但我的眼睛看不见了,我想让秋秋上学也是不可能的了,那我何不把希望寄托在那些贫困的孩子身上呢,今天我们的生活可以节衣缩食,但孩子们的未来绝不能没有文化。”于是,1999年2月她将自己省吃减用积攒的2000块钱捐给了希望工程。2001年9月她得知朝阳区弱智儿童康复中心要带着孩子们去北戴河看大海,说是钱不够就去不了。毕红深深了解环境治疗对弱智儿童的重要性,于是她将父亲去世前留给她的2000块钱捐了出去。后来,她又和朝阳区残联的人员去看望了42名犯罪分子的子女并帮他们每人订做一个书包,上面都印上太阳和希望,毕红说:“我要告诉他们,社会时刻都关爱着他们,他们的未来是光明的,就像我和秋秋一样。” 
    2002年11月3日,毕红接到了《美国士波恩慈善机构》刘梅灿女士的电话,她们带毕红到医院检查了眼睛,并声称一定要治好这位伟大母亲的眼睛。毕红今日的生活是她自己的选择,她说:“这样的选择可以让我这个见不到光亮的人在人生的光明大道上坦荡荡地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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