碣石山
此时是上午十点。 晨起,把子夜草就的一篇稿子在电脑上敲了下来。然后上一小会儿网,转发邮件。倦意如潮水不断地涌来,沉重的眼皮不时地合上帷幕。我努力地控制着有些迷糊的大脑。十点半左右,有一位老朋友要来。为了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且美丽些,我站起身放了盘音乐。 warkman是放假前,自己给自己的奖励。在那个开着空调的音像店里,我的眼睛掠过流行歌曲,不太好的心脏承受不了撕心裂肺地喊叫,一直喜欢一些舒缓的音乐。仔细地寻找着名叫蔡琴的女人,却未果。音像店的主人,用鼻子哼挤出几个字:什么年头了?谁还听,那个老女人!迎头遭了一击,情绪有些低落。心想,也怨不得人。我怀旧,偏爱那些旧了的,过时的东西。哑笑一声。指着两位“老男人”说,他们俩吧——理查德。克莱德曼与凯丽金。包里揣着“老男人”回家。街面的店铺里飘出张国荣的《往事随风》,忧郁而凄清。斯时,已经是七月中旬,离张国荣弃世三个多月之久。四月二日在新浪网看到他跳楼后的照片。刺眼又刺骨的白布盖在那曾与关之琳、梅艳芳之流并称为“四大美艳”的躯体上。静静地没有生气。另一些照片是那个叫唐的男人,捂着嘴,低泣。隔着显示器,我看不到他的眼泪,或者在怀疑眼泪的感情密度。我宁愿他是一副气愤的样子。最后看了一眼张国荣露在外面的黑发。我点击其他的页面,走开。 张国荣这个老男人,死于最美丽的年华。一朵阴柔的雄性之花开在鼎盛时期,永恒而不败。我曾在某个夜晚很严肃的思考过这个问题,假如他活着,会有怎样的结果。最后的结论:四月一日愚人节,他凌空一跃,真正地实现了一只鸟的自由飞翔。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他是个情痴。他把这个世界 爱了又爱,爱了再爱,终究一场空。落花流水春去也。他不肯放弃,只能放手。飞得太久,倦了,累了,要栖息。这只没有翅膀的鸟,“噗”地一声,做了一个最完美的高难度动作。我能想象有风轻轻地亲吻过他的面颊,说着尘世间不可多得的缠绵情话。大地伸出有力的臂膀接纳了他。 生活还在继续。 窗外的阳光依旧。我的朋友没来,准确的说是,还没有来。书案上有电话。眼睛紧盯着,思维凝固不动。或许等,最好。这个等字,我一笔一画地写了十年。一个偶然的机会,上苍用仁爱的手帮我写完了最后一笔。那一天,我没有哭。酒桌之上,依旧谈笑风生,面不改色。内心却是痛彻肺腑地疼。我微笑着和熟悉的人挥手,然后转弯。把背影留给曾经艰辛的小路。 院子里,孩子们手里拿着今年又流行起来的呼啦圈,快乐的追逐、尖叫。自鸣得意的蝉被惊飞了。从一片叶子匆匆地逃离往另一片叶子。途中与认识的一只相遇,打个招呼,点点头,来不及寒暄几句,便各自奔向前方。晾衣杆上是花花绿绿的被褥。绳子有些不负重荷,坚忍着,不吭一声。被子、褥子挂在上面一语不发,在暴烈的阳光下考验着自己的耐力。想起小时候,常从被子的这一头钻到另一头,和某个男孩、女孩捉迷藏。现在的孩子极少玩这种单调而乏味的游戏。他们手里的玩具、礼物太多。小小的心灵塞得满满的,没有空地存放这种古老的游戏。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这样在舒缓的音乐中,用深情的目光去欣赏并爱生活着的这个空间。裸着青苔的角落、锈迹斑斑的铁锅、花朵般的小丫头、浓郁的烟草味、傍晚的风。每天如鱼一样融入生活之中,享受它,又在心情上疏离于它。从什么时候起,我陌生了一只蚂蚁的生长,忘记了太阳花的爱恋,也不知道那只怀了孕的猫有着怎样的幸福? 昨天上网看帖子,有朋友在文章后留了一句话:读书里书,做梦中梦,看身外身。竟有几分禅的味道。也好。生活毕竟不可说。我还能闻到它浓郁的芳香。看到赤膊的男人背上淌着汗珠,大口大口喝着冰冻的啤酒,喉节滑动。那些妩媚又沧桑的女人,从文字中走出来摇曳成一片真实的风景。他和她,他们和她们相恋,生活着,有着孩子,希望,并朝着目标走去。刹那间,有泪盈眶。热爱生活。腐朽得彻底的一句话,占据心头,有着顽强的生命力。杂乱、琐碎、庸俗、气味、梦呓、灰尘,都围在生活的栅栏之内。没有条理,却相安无事,各不相扰。 窗外一丝风,拂起我白纱的窗帘,像一道雪白而锋利的刀子,割断那些纠缠不清的恩怨。我爱。爱生活。我想这样说。感谢这位爽约的朋友。感谢这样宁静的时光,让我梳理杂乱的思绪,看着正午的太阳,安然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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